渔民被骗至菲律宾赌场上班：曾亲眼见赌客输光

　　7月中旬，重案组37号卧底进入菲律宾马尼拉市一家“专坑国人”的网络博彩公司，坐标珍珠大厦，编号3B，其背后则是当地博彩巨头索莱尔东方集团。

　　这篇卧底报道在当地被称为“卧底风波”。当地风传3B连夜搬离，主管跑路。半月后，重案组37号再次来到珍珠大厦，发现仍有大批挂着胸牌的中国年轻人进出。知情人士称，这些员工仍在大厦内从事网络博彩。

　　入夜后，珍珠大厦变得忙碌。其西侧三幢赌场大楼霓虹刺眼，再往南的高楼里，也赌场林立。在这个博彩业合法化的国度，马尼拉俨然一座东方拉斯维加斯。

　　近年来，不少中国人赴菲从事博彩，他们或被诱骗或为高薪，在网络上为博彩公司吸纳国内赌客参赌。网络博彩公司巨额的赌资流量背后，是这些中国员工的加班、护照被扣、工资被罚，甚至是犯错后的“小黑屋”。

　　圈内把博彩称为“菠菜”。在菲做了一年多换了3家公司的 “老菠菜”赵明，他每天做的，就是变换身份性别哄骗国人赌博，“感觉要人格分裂了。”何勇想“挣快钱”，但到手的钱也加深了他对被抓的忧虑。最终，赵明和何勇只能跟很多“菠菜”一样谋划逃亡，补办护照偷偷回国。

　　事实上，在卧底事件前，珍珠大厦在“菠菜圈”就很出名。马尼拉南部帕塞市一处逼仄破落的街道尽头，这栋5层的白色大楼显得突兀。门外24小时持枪守候的安保让行人不敢驻足，能任意进出的，只有那些挂着胸牌的中国面孔。

　　7月中旬，重案组37号通过国内中介应聘成为珍珠大厦员工，卧底进入3楼一家代号3B的网络博彩公司工作，隶属于当地的博彩巨头——索莱尔东方集团。在这栋楼内，密布着大小50多家网络博彩公司，员工和主管都是中国人。他们开设赌博网站，专门诱骗国内的人参赌。这篇调查报道在菲律宾轰动一时，有传言说，3B连夜撤离珍珠大厦，主管也随后跑路。在“菠菜”论坛里，3B成了话题中心，嘲笑、祈祷、鼓励，还有人戏称，要义务接收3B员工。

　　8月21日，距离报道刊发半月后，重案组37号再次来到珍珠大厦。跟不远处人声嘈杂的闹市相比，这里显得平静。两名持枪安保立在大楼玻璃门前，少有人员进出。记者看到，珍珠大厦对面一家沙县小吃正常营业，福建老板称，生意不错，来吃饭的都是珍珠大厦的员工，但问起他们的具体工作，老板便不再接线日傍晚，珍珠大厦门口，设有多名安保人员，禁止非工作人员进入。新京报记者李明 摄

　　晚6点，街市散去，珍珠大厦却热闹了起来。一批批戴着胸牌的年轻男女结伴走出，在对面的小吃店和华人超市逗留，十多分钟后返回大楼。记者注意到，人群中不少人用中文交流，还有人穿着“东方集团”字样的马甲。

　　有知情人告诉记者，这些年轻人仍在从事网络博彩工作，很多公司也没有停业。但有变化的是，此前赫赫有名的珍珠大厦，如今里面的员工却成了“烫手山芋”，没有公司敢收。博彩公司几乎达成默契，不再从中国招聘，刚招聘进来的，也要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安排上岗。

　　跟国内不同，早在十多年前，菲律宾就推行博彩业合法化。如今，博彩大楼遍地开花，夜幕下的马尼拉，越来越像一座赌城。

　　▲马尼拉著名赌场“City of Dreams(梦之城)”里，有玩家正在玩老虎机。新京报记者李明 摄

　　也就是说，虽然这些博彩公司开设在菲律宾，但客户群体都是中国人。一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，菲律宾多家博彩巨头的老板都是华人，网络博彩业务也都是为国内人员开设，而主要从业者也多是中国人，其中以福建人居多。

　　亚洲责任博彩联盟主席苏国京称，由于国内除澳门地区外禁止赌博，很多中国人就去东南亚开设赌场，10多年前菲律宾博彩业合法化后，吸引了大批国人前往。网络发达后，网络赌博便发展迅猛。

　　刘玉春称，早在八九十年代，广东福建等地就流行民间六合彩，依照香港的彩果私人开盘，那时候玩的小，庄家收拢赌资后，开盘当天，提着赌资站在马路上等结果，如果有人中大奖了，提着钱就跑路了，没人中就回来接着干。后来有人干脆开了赌场，加了百家乐等玩法。国内禁赌后，有些赌场就转移到了东南亚，通过视频实时直播，赌民通过电话远程投注。

　　刘玉春称，这个数字并不完全包括网络博彩的部分。他解释称，菲律宾当地发放的博彩牌照十分有限，大部分公司都是挂靠，其中很多注册地址也在其他国家。

　　赵明赴菲前是个渔民，每月漂泊20天换来四五千的收入。一年多前，朋友给他推荐了一份“电子公司”的工作，包机票签证，月薪6000起，但工作地点在柬埔寨。

　　郑洋只好利用午休时间跑出公司，到20公里外的中国大使馆补办护照，然后即刻返回。赵明则直接收拾行李逃出公司，找一家华人宾馆住下，确认安全后前往大使馆。这几乎成了“菠菜”们回国的必经之路。大使馆里，每天都有像他们一样的年轻而慌张的面孔。一名常年在大使馆托办签证的中介告诉记者，很多年轻的中国人来补办护照，看起来很着急，他们都会说护照被抢了，但其实都是被博彩公司扣下。他最多的时候一天为18个“菠菜”办过护照。有时候，这些人担心安全，他还会给他们安排一家华人旅馆，三五个人搭伴，熬过回国前的那几天。8月中旬的一天，赵明和何勇在中国大使馆相遇。拿到护照后，他们即将成为能顺利出逃的“菠菜”之一。(文中赵明、郑洋、孙达等皆为化名)